这两支队伍都很长。
一支队伍在北京八中门口。今年,1700多人报考该校“神童班”,比去年多了500多人,创下历年之最。因为人数实在太多,学校分六个通道分流学生,交管部门不得不对学校周边实行临时交通管制,辖区民警也赶到现场维持秩序。
另一支队伍在无锡儿童医院。短时间内,近500名学生“爆发性”扎堆测智商,甚至有预约者排到了一个月后。
前一支队伍,我们称之为“梦之队”,家长们削尖了脑袋想让自家孩子成为“智商最高的人”。后一支队伍,我们称之为“憨豆队”。因为这支队伍的大部分家长希望医生“把孩子智商分数改低一些,越低越好”,这样老师可以向上申请,该生成绩不再计入班级成绩和考核。
这两支队伍,就像一个向上、一个向下的箭头,表面没什么相关性,但实际同样都是被成人的手拨动的指针。
北京原本没那么多“神童”,但进入神童“少年班”,就能免去噩梦般的小升初、中考的折磨,直接参加高考。于是乎,这条“绿色通道”,塞满了聪明或不聪明,但总归要赌一把的家长和孩子。
再看看那一支向下的箭头。“求求你,医生,把孩子的智商改低些”成了一些报道的大标题。可怕的是,这样的箭头不是无锡“独家生产”。早在年初,就有广州13名小学生被学校带到医院测智商的新闻。接着,“智商测试”在南京、杭州一度爆棚。可见,这不是一支箭头,而是一群箭头,齐刷刷地指向教育之痛。
在成人世界里,一些人认为对孩子进行“科学性强、准确度高”的智商测试,是有缘由的:教育不是提倡因材施教嘛!而且,他们自有一套逻辑,学习不好=智力差=智商低=跟教师没关系,“为祖国培养栋梁之材”也要看是不是栋梁之材,不是栋梁之材就不用花工夫了。
这样因材施教的结果是,孩子们像白菜萝卜般被人为分堆儿、排队,以分数高低定优劣。于是,这些肤色一样的孩子,在作业本、在红领巾上有了颜色之别。
谁也不知道这样的“颜色之别”会不会影响孩子的一生。我们无法预计把孩子人生最美好的开端跟一个冰冷的刻度、指数捆绑在一起,孩子的心灵会不会因此扭曲,会不会萎缩成一辈子都像核桃一样坚硬、一样布满深沟。
如此这般,那我们今天教育之根是苦的,将来的教育之果也是苦的。
其实,孩子自有其成长规律,每个成长中的孩子,智商都会发生变化。孩子们不能像从医生那里得到血常规化验单一样,拿着他的智商化验单出来。如果照这种分数决定智商的论调,考零分的清华校长罗家伦、数学考4分的季羡林,作文考试只写3句话的臧克家都是智商不高的异端学生。
所以,与其相信这种可怕的测试,不如相信时间、相信教育的大爱。
事实上,我们都意识到我们的教育病了,我们的家长中毒了。可我们仍然无法阻止这两支队伍越来越庞大。
北京八中的少儿班已经举办20年了,今年竞争最为激烈,60∶1的录取率。一个小男孩在考了4个小时后,出来对父母说:“我数学30题之后全是蒙的。”没有人在意这句话,这个孩子很快淹没在被警察维持秩序的人群里。
似乎不难预计,这只队伍明年还会更长。同样不难预测,那些把孩子智商调低了的家长,下一次会再出现在医院里,恳求医生把孩子智商调高,如果老师需要另一张“智商化验单”的话。
就像变形记一样,家长和孩子们不知道下一次会出现在哪支队伍里。这些可控的、忽上忽下的智商刻度表,里面的水银就是功利的教育。这个温度计样的东西,似乎也很准,它测的不是学生智商,而是老师家长的德商,中国的教育良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