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几年香港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,尤其是2014年占中运动开始以来,更是如此。我在这期间写了一些关于香港的评论文章。现在重发部分文章,重视这一过程。本文原发表于2014年10月新加坡《联合早报》,原题《从一国两制到香港模式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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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北京在多次介入干预香港政治事务之后,自然被当作“幕后黑手”,成为香港社会运动抗议的主要对象。
但从另一方面讲,这些年,正是香港不断的社运,将北京政府视为抗争的对象,导致北京对香港越来越不放心,害怕香港成为对抗大陆体制的桥头堡,害怕香港民众争取公民权利的方式对大陆其它城市产生了涟漪效应。于是终于在特首这一问题上,北京不放心了。
是否是香港这些年来不断的社运导致北京在“一国两制”上的重心优先于“一国”,并对普选等各方面的诠释不断收缩,我们不得而知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北京与香港之间,在政治上早已不是当年“订下”的“井水不犯河水”与“河水不犯井水”的原则了。
北京对香港的不放心,必然导致其在政治上,比如特首人选产生方式上的干预;而一直以来,香港社运将矛头对准北京政府。毕竟,北京才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政府。但在提倡“港人治港,高度自治”的条件下,这一抗议的矛头似乎有所越位,不断向北京释放出“错误的信息”。
换句话说,即使香港这些年,因为各种外部与内部的原因,导致经济繁荣不再,贫富差距不断拉大,青年世代就业困难,前景堪忧等等的社会、经济问题,但其抗争的对象应该是港府当局。
即使是在争取政治权力上,倘若其抗争政治行为,着眼于《基本法》框架,对立法院、选举委员会等议员、委员的产生方法和选举方式进行变化,而不是一开始就将激进的政治目标对准于北京政府,当下的局面或许都会不一样。
虽然政治改革并非香港的全部,但对于公民政治权利受到北京政府制约的情况下,争取其公民权利无可非议。
同时也必须承认,随着大陆在经济、政治等领域影响力的强大,其管治能力只会越来越强。在这种情况下,一开始将矛头对准北京政府,并非明智的选择。即使这样的运动得到了国际舆论的关注,事实上能有多大的帮助,却是件难以预料的事,甚至可能只会成为北京强力压制的理由。可以说,这样的路径选择并不明智,并不可能为香港人谋得真正的公民权力。
就现在的北京政府而言,几乎看不到任何让步的可能。无论是大陆其它边疆上出现的问题,或是在国际层面上的领土、领海纠纷上,北京强硬的态度都没有改变过,香港不太可能成为例外。
更何况,一旦北京政府将香港问题视作是对其权威的挑战,对其作为执政党地位的威胁时,妥协或让步就更不可能。这一直以来是最大的敏感议题。而现实中,占中运动与其激进的目标,可能正在往这一条道路上走。
30年前,当“一国两制”成为解决香港问题的选择时,被许多人认为这是在政治体制上的创造性方案。但经过17年的实践摸索之后,“一国两制”显然已非不同制度下两个社会互相信任的答案,而是问题了。
这其中,除了北京、香港两者间地位的悬殊越来越大,在主权与治权上,巨大的模糊空间让彼此的想象出差差异外,香港社会从原来的缺乏政党竞争,经济繁荣,发展到现在的社会民生问题丛生、政党竞争激烈的发展过程,也是导致“一国两制”下独特的“香港模式”的产生。 倘若北京继续推行“一国两制”,将不得不对此进行反思。
一国两制下的“香港模式”,有其特殊的社会发展背景。从这一角度上说,香港经济繁荣的结束、甚至衰落,是其公民权利诉求被不断提升的重要背景与基础。换句话说,在经济利益上的问题,公众总是通过政治权利的诉求以期获得解决。因此,倘若在一个正常的国家里,通过选票将国家领导人、议员等替换掉,是一种正常的行为。由此也得换缓解社会的矛盾、让民众得到释放情绪。
而在香港地区,香港民众缺乏对特首,甚至是部分立法院议员、选举委员会成员都无法选举,无法对其进行约束、淘汰,于是只能通过社会运动,来追求其公民政治权利的完整性。
但正如北京政府所强调的“一国”。在“一国两制”问题上,“一国”优先于“两制”的理念,以及香港社会发展的不确定性,导致北京政府频繁介入香港政治,进而导致北京成为香港社运的直接目标。
从这角度上讲,北京并没有充分让“港人治港”的理念得到贯彻。反而因为自己的不断介入,削弱了“两制”两个不同社会的信任度,削弱了香港人对北京的信任度。可以说,在这一点上,北京政府并没有自己所宣称的那样,有着足够的“自信”。北京政府在治理不同制度下的社会,其经验仍然不足。
解决当下香港的问题,依旧只能从立法院与选举委员会结构上与产生的机制上进行解决。北京政府决不允许自身的权威受到“占中”行为的挑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