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涌
也许，这是2012年美国大选的拐点。
一位匿名人士偷录了罗姆尼在一个募捐会上的内部讲话，公开后顿时引爆舆论。罗姆尼讲的，确实是些只能关起门来说的话，甚至是关起门来也不该说的话。
罗姆尼如是说：“有47%的选民，无论如何会投奥巴马的票。这些人都依赖政府，相信政府要照顾他们，相信他们理所应得地要享受医疗保险、食品、住房。他们连所得税都不付。 ”
下面一段，恐怕麻烦更大。罗姆尼说：“我爸爸曾是密歇根州长，是汽车公司的总裁。但如果他父母是墨西哥人，我就有更好的机会赢下这局（大选）。但不幸的是他父母是在墨西哥生活的美国人……我这是开玩笑。不过，如果我是拉美裔的话，那将太有帮助了。 ”
在另一段中，罗姆尼谈起他的成功：“坦率地讲，我确实出生时嘴里含了只银勺子。那就是我出生在美国。 ”
罗姆尼所说的47%的人不纳所得税，但并非什么税都不缴纳。根据税收政策中心的数字，2011年确实有46.4%的家庭不缴纳所得税。但是，这些家庭大多缴纳工资税。只有18.1%的家庭既不缴所得税，也不缴工资税。而这18.1%中，有一半以上是老人，占所有纳税人的10.3%。人家已经贡献了一辈子，到了该被照顾的时候了。另有三分之一（占纳税人的6.9%）则是年收入不超过2万美元，生活在贫困线以下，不必纳税。可见，47%的美国人依赖政府之说是多么不靠谱。具有讽刺意味的是，还有0.9%的美国人，既不穷，也不老，但既不缴纳所得税，也不缴纳工资税。罗姆尼作为最富的美国人之一，恰恰属于这个“不纳税”阶层。他只肯公布最近两年的纳税记录。他的收入全来自投资，税率低得多。他自称税率至少13%，也大大低于普通的美国家庭。
一直以来，罗姆尼忙着把自己打扮成白手起家的人，整个竞选缺乏政纲。他的竞选，其实就是“卖自传”。每当他“卖得好”时，支持率就提高。殊不知，他那位大名鼎鼎的父亲，支付了他贵族寄宿学校、大学、研究院的费用，并给他买了第一栋房子。他这条起跑线，比起一般的美国人来，实在太超前了。
对罗姆尼伤害最大的，也许是他关于拉美裔的那段“玩笑”。拉美裔是美国最大的少数族裔，以压倒优势支持民主党。罗姆尼挑选了和自己一样的“白富帅”瑞安做搭档，等于把拉美裔拱手让人。这次他的玩笑，不仅是对拉美裔的羞辱，而且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位 “愤怒的白人”，仿佛选不上全是因为肤色。
要知道，在如今势均力敌的大选中，双方都要每票必争。任何候选人，在当选前后都应该摆出一副当所有美国人的总统的姿态。罗姆尼明言不在乎47%的选民，那么他就必须在剩下53%的选民中赢得99%的选票才有获胜把握，这怕是天方夜谭。难怪奥巴马的竞选发言人及时指出：罗姆尼已经说47%的美国人都不算数了。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当总统！
这些话彻底捣毁了罗姆尼的温和派形象。他的竞选以“卖自传”为核心，其中最不好卖的地方，就是他作为金融精英难以体恤民情。所以，他的竞选班底一直试图“软化”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形象，特别是利用其夫人安·罗姆尼来把他塑造成一个好丈夫、好父亲，使他人性化。如今，一句“我不在乎那47%”砸了所有这些努力。
自由派媒体当然抑制不住喜悦，纷纷宣布大选已经结束了，罗姆尼死定。然而，这样的判断尚为时过早。这里根本的问题是：经济一直萎靡不振，选民对奥巴马的怀疑和不满不是一两天了。奥巴马不管多么招人喜欢，罗姆尼不管多么招人讨厌，最终现实要比竞选的词藻更为沉重。对罗姆尼远未到盖棺论定的时候。这持续两周的坏新闻，使他形象倍受打击，无意中降低了人们对他电视辩论的期望值。如果他能有超出预想的表现，就可能反败为胜。毕竟，三场电视辩论才是真正的决斗。
（作者为美国萨福克大学副教授）
